乌龟小说网提供青城十九侠完结
乌龟小说网
乌龟小说网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重生小说 言情小说 综合其它 官场小说 军事小说 推理小说 校园小说 架空小说 网游小说 灵异小说
小说排行榜 竞技小说 玄幻小说 历史小说 武侠小说 同人小说 总裁小说 短篇文学 穿越小说 经典名著 乡村小说 科幻小说 耽美小说
好看的小说 姐弟之恋 高贵母亲 娉婷我妻 猎母日记 夏日浪漫 小街舂色 借种历程 妇科男医 谁在寂寞 雪月风花 热门小说 完结小说
乌龟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青城十九侠  作者:还珠楼主 书号:41006  时间:2017/9/18  字数:14297 
上一章   第二十二回 忧危难 千里走蛮荒 撒凶顽 三峡擒巨    下一章 ( → )
且说巫峡沿岸除有的地方略有一点船夫子的纤路外,大半俱是陡壁绝-,危崖峭坂。

  那极险的去处,便是猿猱也难飞渡。二人因自己沿途耽延,舟行下水相隔已远;适才恶道踏波,其行甚疾,必有变故。明知这一带山径崎岖危峻,但是志在救人除害,刻不容缓,仗着一身内外功夫均臻绝顶,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径往下头追去。走约有数十里远近,行至一处,上面是绝壁参天;无可攀附;三面是江百丈,滩声如雷,眩目惊心。

  仅半中上有一条极窄的天生石块,形如栈道,纤曲盘空,只起头埂路尚宽。吕伟因是生路,又在夜间,恐行至半途石埂中断,折回头来反倒费事;不如攀崖直上,绕道山顶而行,比较稳妥。张鸿急,说:“看前面石埂甚宽,定是舟人纤路,何必舍近求远?

  况且月极佳,正照其上,即使万一中断,再行攀萝扪葛而上,也不妨事。万一真个失足,彼此俱都精通水性,难道还怕失事不成?”吕伟也是一心求速,便依了他。谁想前行不过半里之遥,刚转过一处山角,那石埂便窄了起来。渐渐擦壁贴崖,人不能并肩而行。所幸那条石埂绕着峡壁,上下盘旋,还未中断。吕伟怪张鸿说:“这么提气贴壁走路,多么费劲。上面又陡又突,扬头仰望,看不到顶,无法攀援。万一前途路断,纵不致折回原起脚处,也须退回老远,才可攀上崖顶。速反缓,有多冤枉?”

  说着说着,张鸿在前,猛觉脚底一软,知道有异,待后退,吕伟紧随身后,势必双双一同撞落江中。急中生智,也顾不得细看脚下是什么东西,两腿一拳,往前直纵出去,落在石埂之上,脚踏实地。同时吕伟也觉脚底踏在软处,并非石埂,见张鸿忽然纵起,便跟着纵了过来。二人手挽着手,低头一看,经行之处石埂中断了五六尺,月光底下只见灰蒙蒙的一段东西,嵌在石埂中间,与埂相平,恰好不大不小,接住两头。细一看,颇似一大麻布口袋,包着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手脚俱被麻布包住,看不出真形来。

  张鸿估量这等荒崖断径,定是山魈木客之类的怪物。也没和吕伟商量,忙取一枝镖,从吕伟肩后,照准那怪物身上打去。镖才出手,还未打到,便听哈哈一笑,那怪物急住江中坠落下去。紧跟着从断石埂中间冲出一个怪物,碧目闪光,阔口血,似蟒非蟒,约水桶,长只四五尺,只有前足,身子齐中断,并无尾巴。那镖正中在怪物前额,好似通未觉察。一声儿啼般的怪叫,也往江中坠去。不一会,便见下面江涛飞涌,壁立数十丈,声如雷轰,喧呜不已。又听猿声四起,与之应和。

  二人抬头一看,两岸崖上,也不知哪里来的成千累万的猿猴。有的纵跃崖岭,欢呼跳蹦,有的攀萝钩石,朝着江中长啸,作出奋身跳之势,意似与江中怪物助威一般。

  暗忖:“巫峡啼猿甚多,这一路上不见一只,这时怎的这般多法?”再看江心,先落下去的怪物已看不见。惊涛骇中,只见半段黑东西张着血盆大口,伸出两只鸟爪般的前足,不时隐现。二人先当是二怪相争,这绝壁洪,存身之处绝险,如果两败俱伤还好,要是一胜一败,胜者纵了上来,怎生应付?便是这么多猿猴,也惹它不得。二人俱都不敢逗留,略看了看,正要乘它们斗势方酣之际,沿埂走去。见江波渐平,虽仍汹涌,已不似初见时那般猛恶,飞涛中隐隐似有一道白光掣动。二人也不去管它,加紧脚步,不时回头,以防不虞。

  刚走出去半里之遥,二人忽听两岸万猿齐声呜。江心波涛高出处,一道长虹般的白光飞涌水面。一个矮老头,一手提着水淋淋的麻袋,一手夹着后落下去的怪物,一出水便往对崖顶上飞去。这时寒光朗朗,照得他须眉毕现。那里忽又现出一个中等身材的红脸道人,了上去,说了声:“多谢师兄,将它与我吧。”声如洪钟,响应山峡。

  两岸猿猴下拜啸中,道人早从矮叟手里接过怪物,两道长虹经天,一闪即逝。二人闯江湖已有半生,从未见过这般奇景。身在隔岸,无法飞渡,仙人咫尺,无缘一面,好生可惜不置。怪物就擒,仙踪已沓,两岸猿群也已分散,二人便往下头赶去。见前路渐宽,不时发现朽索断埂,这条石埂果是当年天然纤路。想因年久崩削,越来越窄,又出了怪物,渐渐便荒废了。

  二人走不多远,忽见下头有几只大小船只,船头俱有多人,篙撑橹摇,奋力逆冲波而上。急,看出甚艰,互相头接耳,手忙脚。船舱中客人更不时探首舱外,询问催促,状甚惶速。川峡中水势猛,险滩到处都是,上下行舟,大半都是早行夜宿,似这样黑夜行舟,极为少见。看船人来路,条条俱是正经商船,猜知下头必出了事故。二人正想高声询问,忽又有一只轻载的船撑来,近前一看,正是自己所雇的那只木船,二人便唤停船。偏生那一段水势太急,船夫略一缓手,便被打下去老远,无法抛纤。张鸿喝问:“叫你们顺而行,为何往回路走?”船夫子闻言,不敢高声答话,只把手连摆。吕伟见那船直往后退,船夫子个个累得气,知道这般喝问,必定不敢回答,便从岸上往水边纵去。一落地,便喊船上人将纤绳放了过来。船夫子不知二人姓名来历,说水力太大,两个人绝拉不住纤,还在迟疑不肯。恼得张鸿起,两足一点劲,平空横飞十数丈,直往船头上纵去。落地捧起那一大圈重逾百斤的纤,喊声:“大哥接住。”便似长虹一般,往岸上抛来,吕伟接住,两手替着一收,那船冲波横渡,惊涛怒卷,船侧的起丈许高下。幸是川江船夫舵把得好,没有翻沉。等船拢岸,船上人已吓得目瞪口呆,向二人跪下,直喊菩萨。

  吕伟问船人,何故半夜回舟,不在下停靠。船老大道:“下头出了截江大盗了。

  二位尊客没见那些船都连夜往前赶么?”张鸿问:“大盗今在何处?可是一个穿红八卦衣的道人?”船老大惊道:“正是那红衣贼道。近半年来,原本川江生意清淡,行旅甚少。自从前月出了那个贼,他能踏住木板,飞渡长江,晃眼工夫就是几十里水路。也不带伙伴,就凭着他一个人,在这川峡江中上下截杀行舟过客。无论是哪路的船遇上他,便算晦气。但只一样。每次打抢,抢一不抢二。他必先在下头船多的地方,择肥去瘦挑上一只。那般只要被他挑中,就没有活路。有时候借附载为名,有时是在山崖上赶,直等船行到了上滩多急之处,才行下手。船上人如容他附载,虽然被他抢去财物,还不致伤害人命;如若看出他不是好货,不允附载,下手时定杀个犬不留。风声传播,渐渐知道的人多了。那看出他行径的客人,有的仗带有保镖能手,和他动武,自然死得更快;有的胆小,一见不对,自然回船头想逃,任你船行多远,决逃不;如以为往下游好逃得快,更是错了主意。近川江中船夫子差不多都知道他的脾气,又知他脚踏木板,并非什么法术,只能往下走,不能冲波上行,所以遇见他时,便和客人说明,自认晦气,装作不知道。等他要来附载,便恭恭敬敬请上船去,好好款待。虽说不能免祸,他也有个面子,看你款待得好,有时竟只取一半,人却不杀。这样过了十来天,有一次不知怎的,竟劫了两只船,这一来,船夫子益发害怕。因为顾着衣食,恐断了生计,不到事急临头,谁肯向客人说起?只得大家商量好,除了那被恶道相中的船,照例不敢离开,得装作没事人一般,合他的意思,任凭处置,以求一命外,别的船只他没打记号,便连夜往上开行,须过了前面燕儿滩,方算是出险。

  “今傍晚黄昏时,我们不敢在他时常出现的羊角坝停靠,特意把船停在柿子堆。

  一共是三只白木船,五只红船。大家原都是同行人,正在饭后谈闲天,说起近来峡中船不好走,大半都是回家的空载,没有生意。不想他忽然走来,挨船细看了看。想是看出没有带得银子多的,不曾看中了意。眼看他要回身走去,偏巧下头来了一只官船,也不晓是哪里上任的知府。那船夫子又是汉帮中新出道的头,不知道厉害,他上船附载,不但不允,反轰他下来。待不一会,便见船头上有粉漏子印的七个骷髅,那就是他打的记号。我们知那船今晚不走,恶道定是就地下手。因那年轻船夫不懂事,自己闯了祸,还见人就打招呼,说长问短,我们怕淌他的浑水,大犯不上,假说乘风还赶一站上水,都开了上来。所说都是实情,二位尊客不信,等船开到前面,一问便知。”

  吕伟道:“哪个不信?你与我仍将船往下头柿子堆开去,如在那官船出事以前赶到,加你五两银子。”船夫了迟疑道:“二位客人想和那恶道打么?听他们说,有本领的人也不是没和他过手,因他不但武艺高强,一口宝剑使出来,周身都是电光围绕,更发得好几样厉害暗器,凡想除他的,从无一人活着回去。哪个不想银子?我们先时见了他不开船,装作不知。二位尊客走了,我们偷偷报了信,只要不被他看出,胜败或者与我们不相干,这去而复转,就不惹他,也明明是瞧他不起,肯放过么?其实出了事,我们推说是路遇客人强着连夜开来的,还可以身。二位尊客如若打他不过,却是苦啦。”

  张鸿闻言,两道剑眉一竖,正要发话,吕伟知道船夫胆小,明说不行,忙用眼色止住张鸿。喝道:“他是我们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此去寻他相会,谁和他打?”船上人因为适才说了几声恶道,闻言想起二人独挽逆舟,飞越江面的本领,怎会不信?不由吓得,慌不迭地诺诺连声,一面开船顺赶路,更番来赔小心。说家中俱有儿老小,适才无知发昏,说错了活,务请不要见怪。见了那位道爷,千万不要提起,多多美言两句才好。二人只管分说,决不见怪,船夫仍是不放心,只管不时进舱絮聒。恼得张鸿兴起,喝道:“对你说是不会,偏来咕噜。再麻烦时,我便不饶你。”船夫才行吓退。

  因二人催快,把吃的力气都使出来,船行下之中,真个似箭弦,疾如奔马。

  只见两旁危崖树石飞也似顺船旁倒退下去,着半江明月,习习清风,煞是爽快。

  张鸿道:“人怕凶,鬼怕恶,真是不差。以前我见川江船夫勒索舟客,好些恶习,还打过不平,不想出了一个贼,就这么害怕,真也可怜。”

  吕伟道:“他们整年在惊涛骇之中,拿性命劳力换饭吃,遇见险滩,一个晦气,身家全丧,怎不想多赚客人几个?如今又是世官贪,年景不好,正不知怎样过日子呢。

  你只见他们畏盗如虎,倒底他明知有盗,还敢载客往来,不过多加小心罢了。还没见他们遇见贪官时,畏官吏更有甚于畏盗呢。恶道所劫官船,不知是好是坏,我们到了那里,不可莽撞。那官如是个贪的,索让恶道杀了他,再杀恶道,以便一举而除双害。不除了恶道,不过多每隔三五丧些人命财物,有时还可伤财不伤人,受害者还较少;如是救了一个贪官污吏,走一县,害一县,留着个不戈矛而印笔的亲民大盗,那才是贻祸无穷呢。”张鸿点头称善。二人又商好下手时步骤。

  下水行舟,不消个把时辰,已达柿子滩。还未靠岸,船夫便来报信,说官船还在,船头上七个骷髅粉印也未涂去,道爷已走。看神气,船中的人尚未觉察,道爷少时必来。

  问将船停靠在哪里。这时已是半夜,吕伟命将船靠上游一箭之地的一个山窟窿里,灭了灯光,少时若有响动,不可出声张望,天明必有好处。船夫子留神二人话语神气,不似和恶道是旧,不心里又打起鼓来。不敢再间,只得各人听天由命,如言办理。

  吕伟嘱咐已毕,便同张鸿不等那船停好,便双双飞身一纵,到了岸上。细看了看岸上,只几户卖酒食的人家,业已熄灯关门,静悄悄地不闻声息。恶道也不如何往。再看官船头上,躺着几个船夫。船舱内灯光犹明,侧耳听去,似有咿唔之声。二人施展飞行绝技,如鸟飞坠,纵落船上。二人就舷板中往里一看,靠窗一张条桌旁坐着一个丰神秀的青年,不过三十左右年纪,秉烛观书,正在咏。那边设着一具茶铛,茗盘精致。

  铛旁一个垂髻童子,手里也拿着一本书,已是沉沉睡去。细看那少年,眉目清俊,神采秀逸,并不带一毫好之容,衣饰也朴实无华,不像是个坏人,只是文房用具。茶铛茗碗却甚是精美,颇有富贵人家气派。吕伟暗忖:“这人相貌不恶,如此年少,千里为官,却也不易。一旦死在恶道手中,岂不冤枉?”刚刚有些怜惜,猛一眼看到船榻旁高脚木架上,堆着十几个上等木箱,外笼布套,看去甚是沉重,分明内中装着金银珍宝贵重的物品,落在久走江湖人的眼里,立时便可看出。再加箱外俱贴有湖北武昌府的封条。”

  舱外官灯又有新任云南昆明府字样,料是由湖北武昌卸下来,转任云南昆明。箱中之物定是从任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无怪恶道将他看中,不肯放过。

  吕伟正在寻思,忽觉张鸿扯了自己一把,便一同飞回岸上。张鸿道:“这明明是个贪官污吏,管他闲账则甚?乐得假手恶道杀了他,我们再来计较。”吕伟道:“这官所带行李箱筐大多,虽然可疑,看他举止端详,眉宇英朗,不似恶人。我们还是摸清了底为是,不要误杀好人。”张鸿道:“大哥的心大慈了。你想天底下有从家里带着二十几箱金银财宝出来做官的么?”吕伟道:“箱子固然沉重,万一我们看走了眼呢?反正时已深夜,他这船也没法开走,我想趁恶道未来以前,进舱去盘问他一回如何?”张鸿道:

  “天已不早,该是恶道来的时候了。这等贪官污吏,见我们忽然进去,必要做张做致,拿出他那官派来,叫人难受。虽说他死在眼前,谁耐烦去看他的鬼脸子?”吕伟因张鸿执意不肯,只率罢休。二人便向船旁高崖寻了一个可以避眼的所在坐好,静等恶道回来发动。

  等了个把时辰,眼看参横月落,官船上灯火早熄,仍不见恶道回转。正猜恶道许是先打下记号,明开船以后,再跟往上头下手。忽听身旁土坡后面虎吼也似有人大喝道:“左近人们,各自你们的尸,不许动。你老子七首真人霸来啦。”人随声到,早从土坡上纵落一条黑影。二人定睛一看,正是晚来川江中踏波而行的那个恶道。一落地,朝着大船略一端详,便拔出宝剑,往船上纵去。真是轻如落叶,连一点声息全无。

  恶道并不进舱,朝着船头上睡着的仆人、船夫,一脚一个全踢醒,可怜那些人睡得正香,哪知就里。内中有一个原是官船中聘的镖师,被恶道一脚踢伤,疼醒过来。看见一人手持明晃晃的宝剑,认得是黄昏来求附载的道人,知道来意不善。刚喊得一声:“有贼!”

  要站起来抵敌,被恶道反手一掌,径直打落江中,逐波而去。

  吕伟见霸伤人,对张鸿道:“官纵是个贪官,这一船二十多口,就没一个好人?”

  一句话把张鸿打动,二人便纵下崖来。船头上人见素称本领高强的镖师还未与人手,只一照面,便被人打入水中,余人哪里还敢抵抗,各自负痛跪在船头,纷纷哀求饶命。

  这时中船后舱中还有数人,俱都惊醒。因为船停离岸不远,有两个刚从船窗爬出,连滚带跌逃向岸上。被恶道看见,一声断喝,纵向岸上,一把抓住后颈皮,似拎小子一般,往船上掷去。然后大喝道:“你们哪个敢动,休想活命!快将狗官连那小鬼崽子捉来,所有箱筐行囊一一搬出,待你老子自己搜检。”说时指定四名船夫连喝:“快去,惹得老子生气,犬不留!”那四名船夫一进舱,首先将那少年官用索绑了出来,霸戟指喝骂道:“你这狗官,你老子里看见你儿子生得有点鬼聪明,好心想收他做个徒弟,留你们一船人的活命,上船搭载,你们一个个俱都瞎了他娘的眼。现在且不杀你,等将你贪囊取出,查间明是怎样来路,照你害人的罪孽,一桩桩教你好受。”那少年官已吓得浑身抖颤,只见嘴皮动,像是求告,又像分辩,只是声音甚低,听他不出。霸也不去睬他,径坐在船头定锚桩上,看船夫们搬取箱筐。一会,二三十口又大又沉的箱筐俱已搬出。

  吕、张二人一见这等情形,早住了步。暗忖:“这恶道行劫颇有条理,倒不像随便冤枉杀人的神气。既未再下手妄杀,乐得看明再说。”便躲在离船不远的一株大树下面,看他如何做作。只见箱筐搬完以后,霸喝问:“狗官之子为何不捉出来?”那四名船夫战战兢兢地答道:“我们到处都已搜遍,不见小少爷踪影,想是适才害怕,投水死了。”那少年官闻言,痛哭起来。霸也暴怒道:“你这狗贪官,也不该有这等儿子,死了也好,免得你老子亲自动手。哭啥子,还不将钥匙献出来么?”那少年官带哭答道:

  “这里头并无甚金银珠宝,全是我祖父遗留下并不值钱的东西。你不信,只管打开来看。

  那钥匙藏在郑镖师身上,已被你打下江中去了。”船上人也异口同声说是实情。霸怒喝道:“你说的话老子也信,等我看明了,再来慢慢宰你。难道你老子没有钥匙,就打不开,还会看走了眼?”说罢,照准一只大箱的锁皮上就是一剑,立时连铜削去一片。

  伸手扳起箱盖一抖,哗啦啦散了一船。低头一看,大大小小,细细,俱是些砚台与石块、小刀之类。霸接着又连打开了几只,箱箱如此。霸怒喝道:“你们这些酸人,都有痹好。莫非你刮来的地皮,都换了这些废物了么?”少年官哭诉道:“哪里是搜刮百姓的钱买的、这都是我家祖传三辈人都喜刻砚,越积越多。我更爱它如命,嫌家中无人料理,走到哪里,带到哪里。除第七口木箱中略有几块家藏端溪古砚略微值钱外,别的拿在市上,每块俱值不了一二钱银子。”言还未了,霸狞笑一声道:“老子问你别的箱子是不是尽这些残砖石,哪个管你这些闲账?你简直把老子哄苦了,我杀了你这狗官再说。”

  霸开箱之时,吕伟一眼看见船篷上伏着一个小孩,正是适才舱中茶档旁隐几而卧的童子。手里像拿着东西,伏身往下偷看。刚讶这孩子真个胆大,见霸越说越有气,举剑朝那少年官要砍。张、吕二人已看出少年官不是贪官一,见恶道伤人,喊声:

  “不好!”正待赴救,那小孩突然在篷上一声不响,左右手连连发出两件暗器,对准霸面门打去。霸剑还未下,忽觉冷风劈面,料是有人暗算,忙将头一低,第二件暗器又到。霸事出意料之外,小孩又早料到他要往下低头,第二下又来得低些,想躲已经无及,只见眼前黑影一晃,正打在霸额当中包之上,若稍下一点,必将双目打瞎无疑。那暗器滚落船板之上,却是两块三角石头。霸不由怒发如雷,口中大骂:“何方小辈,敢伤你老子?”随骂,正要往篷上纵去,张、吕二人已双双飞到,各举兵刃便砍。

  霸也久经大敌,先时受伤,不过一时疏忽大甚。一见两条人影飞到,悬空举剑一转,便是一团剑花,恰巧将二人兵刃格住。只听当啷金铁鸣之声,三人各就手中兵刃一格之势,纵落地面,动起手来。

  双方通名之后,张鸿喝道:“无知贼,这里太窄,敢随我往岸上手么?”霸正因船上窄,不好施展暗器,喊一声:“好!”一个解数,拔地十余丈,往岸上纵去。

  身子还未落地,早将暗器取出。料定敌人必要跟踪追来,脚才着地,一回头,乘着敌人身子悬空,不易躲闪,将手一扬,便是五只连珠飞镖似流星赶月,一个紧似一个,朝张、吕二人打来。张、吕二人已是成名多年的大侠,见霸纵得甚远,疑他要使暗器,身虽跟踪纵起,暗中早有了防备。吕伟当先,他那九十三手达摩剑,原经过异人传授,变化无穷。见霸一回首,便有几点星连珠飞到,喊声:“来得好!”悬空一横手中宝剑,往前一削,剑锋正对镖尖,铮的一声剑呜之音,恰好借着来势,将那头镖劈为两半。头镖甫破,接二连三的飞镖又到。后面张鸿连手都未动,便被吕伟不慌不忙,紧接着几个勾、挑、劈、削,铮铮铮几声响过,都坠落地上。快落地时,相隔霸约有丈许远近,正值霸未一镖打到。吕伟喝道:“霸留神,看我回敬。”说时迟,那时快,早把剑一偏,剑背朝外,对准镖尖,用力往外一碰。那镖倒退回去,直朝前打到。霸刚用剑拨过,张鸿已将连珠袖箭取出,喝道:“无知霸,没有你的废铁,也招不出我的真金。躲得过,算你本领。”说罢,扬手一按弩簧,那十二枝袖箭,便分上中下三路连珠发出。张鸿当年外号活李广神箭手,他这弩箭,俱有极巧妙的章法。无论敌人往哪边躲,早已算就,由你身法多么敏捷,善于接让,也休想逃得过去。霸也是内行,一见箭来的异样,情知不妙,如果胡乱闪避,稍一疏忽,定必打中要害。豁出糟却珍贵道袍,连忙用剑护住头脸,一用气功,周身除了眉目眼口和那七个额前的包外,俱都坚如铁石,箭打上去,只能透袍,不能穿皮伤。张,吕二人见箭发出去,除上路的被霸用剑挡开,余者枝枝打中,知道他用了气功,再发无用。正待停手上前,忽听霸喝道:“两个老贼,在称四川双侠,却凭四手来敌双拳么?”二人哪知霸是想匀出手来暗使术。张鸿刚喊了声:“大哥!”意上前独战,吕伟已看见妖道不是易与,张鸿本领究不如自己,惟恐万一失败,伤了他一世英名,忙喝:“老弟且慢上前,你的手辣,我要生擒他问话呢。”说罢,不俟霸还言,纵上前去,当一剑刺到。霸见那剑寒光耀眼,知是一件宝物,不比弩箭可以硬抗,忙一闪避开,一摆手中剑,架住说道:

  “老子和你手,你那同可不要鬼头鬼脑,暗箭伤人。”吕伟怒道:“无贼,未曾动手,自己先放暗器,反道别人暗算。此贼既然吓破了胆,张贤弟可去船上,将少年官儿的绑解开,安置他们,不要害怕,待我生擒此贼。”说罢,双方各将手中剑一举,又动起手来。

  吕伟暗中留神一看,霸的剑法竟是武当派内家传授。吕伟当初原也是武当门下,再加先听船夫说,霸劫杀行旅也还分人,并未犯有过,不由动了惺惺相借之心。这一念仁慈不要紧,竟给后惹下杀身之祸。这且不言。

  二人动手,约有数十个回合。彼时霸初拜妖人为师,刚学会了一点浅法术,用起来颇费些事,不能随手施展。加上他为人好胜,虽用话开张鸿,以便少去一个敌人,容易乘隙下手,可是不到有了败势,仍不肯使将出来。霸先见吕伟剑法虽然奇,自己还可应付,打个平手。斗到后来,吕伟那口剑竟是出神入化,一剑紧似一剑,只见寒光闪闪,上下翻飞,渐渐只有招架之功,不心寒胆怯起来。暗忖:“这厮真个不负他多年盛名,再打下去,定然凶多吉少。自从前师死去,隐迹苦炼多年,如今刚刚出道,准备孤身一人横行东西水旱两路,创立一些名头威望,要败在这老匹夫手内,后何颜立足?”想到这里,连忙改招换式,转攻为守,一面谨慎防卫,一面暗中行使妖法。

  吕伟见他忽然转攻为守,并不知他另有诡计,还在暗笑,以为霸无非是又想空施放暗器。借着一个闲招,把自己拿手暗器月牙刀也取在手中。然后喝道:“霸,你打不过时,急速跪下伏输,还可饶你不死;要是在我面前卖弄,简直是自找晦气。”言未了,霸已发出一道灰蒙蒙的光华,带起一股子黄烟,朝吕伟当头飞来。吕伟何等眼疾手快,见霸忽然纵出老远,将手一扬,只当是件暗器。心想:“今番且给你尝点厉害。”当下便将三把月牙飞刀分中左右也发出去。那飞刀由吕伟费了无穷匠心打造,形如月牙,里外开锋,上有三个锁口,三把刀算做一套。发起来,中左右三把,连珠斜列同进,名为三环套月。在敌人发暗器时发出,更有妙用,无论你是飞弩镖箭,只要与月牙上的锁口一碰,便被锁住,真个巧妙非常。吕伟三刀刚刚出手,一眼瞥见对面飞来的是一道灰光黄烟,知道不是法,便是散布毒烟的暗器。暗道一声:“不好!”正要往后纵开,那当中的一把月牙刀原是对准敌人暗器来路而发,恰好个正着,一碰便断成两截。光外黄烟反倒爆散开来,如飞到。吕伟眼看危机顷刻,猛觉眼前一亮,一道银光自天直下,看去甚是眼。围着那道灰光一绕,黄烟散处,银光卷起灰光,径往斜刺里高处飞去。侧眼一看,高崖上站着一个人,正是川峡中所见道者,一晃便不知去向。

  再看霸,业已倒在地上,正待爬起逃。吕伟连忙一个箭步,纵上前去,飞起一腿,先踢落他手中宝剑,点了道。解下带子捆起一看,才知霸双臂俱受刀伤。暗忖:

  “自己月牙刀虽准,霸也非等闲之辈,怎会两刀俱中得这般巧法?”心中很是奇怪。

  情知异人不肯相见,助了一臂之力,便自飞走。遂提了霸,径上舟去。

  这时那少年官儿已被张鸿解了绑索,手携着那个发石头打霸的小孩,同了船中诸人,正在船头等候。一见吕伟擒寇回来,便都转忧为喜,纷纷上前下拜,叩谢救命之恩。

  吕伟见张鸿不在,船夫说是上岸解手,猜他定已发现异人,前去追赶。吕伟和那少年官一谈,才知他姓陈名敬,还是同乡,本为四川巴县世族。新由汉知府卸任,转任云南。

  小孩是他儿子,名叫陈正。父祖三辈俱篆刻,收藏奇石古砚甚多。又喜收买书籍,爱之如命,行必随身。此次打算绕道回家,接了女,同去赴任。不想因这二十多箱砚石书籍,几乎断送一船性命。久走江湖的人一看人家行囊,便知有无黄白之物。惟独箱中藏有石砚,却分不甚清。在旱路上走,如是高眼,由马蹄轮脚上带起来的尘土,仔细分辨,还可略微看得出来。偏偏是个船行,世上有几个带着一船砚石走的?休说新出道不久的霸,连吕伟、张鸿那等多年惯走江湖的大侠,俱都猜是金银贵物。陈敬又是个转任的知府,彼时正当世,有吏皆酷,无官不贪,落在盗贼的眼中,哪里还肯放过。

  吕伟见陈敬言谈气度温文尔雅,虽然茗碗良,文具精美,有些士习,可是那些箱箧行囊,因张鸿说先时自己也错看了人,都经他命人打开,与张鸿过目,三年知府所剩俸银,不过五六百两。船中仅有一名镖师和三四个家丁,余者都是些穷官亲和船夫子们。

  略一观察,便知是个清廉之官。那陈正年才十二三岁,不特相貌清俊,二目有光,不类常童,最难得是那般胆大心细,沉着勇敢,不由越看越爱。差一点就被张鸿疾恶之心太甚所误,害了他父子,想起前情,好生惭愧。

  吕伟回望霸,绑在一旁一言不发,一双怪眼红得都要泛出火来。吕伟颇惜他那一身本领,再加剑法学自武当,和自己多少必有点渊源,念头一转,便起了释放之心。喝问道:“你这厮一身本领,甘为贼盗,岂不可惜?我见你是条汉于,如能改行归善不再劫杀行旅,我便放你如何?”霸闻言,低了头只不作声。陈正在一旁答话道:“恩公,这强盗万放他不得。适才恩公和我们说话,他咬牙切齿,把恩公恨透了,放了他,不怕报仇么?”霸大喝道:“如不为你,老子还不会跌这一筋斗呢。姓吕的,这小畜生有些鬼聪明,话说得是,你放了我,虽不会再在川江中打劫,做没脸的事,让江湖上人笑话,可是今吃了你的大亏,也决不甘休,早晚终须寻你算账。省得到时你又卖口,说我忘恩负义,还是杀了我的了当。”

  吕伟闻言,喊得一声:“好!”跄的一声,拔出宝剑,朝着霸头上便砍。霸自知难活,刚把双目一闭等死,忽听吕伟哈哈大笑道:“我纵横天下三十余年,江湖上的英雄豪杰也不知会过多少,十有八九是败在我手内,从来不曾怕过有人报复。你既说出这样的话,足见你还有这胆量,我倒是非放你不可了。但只一节,陈朋友是个清官,你已目睹。今之事,只算你眼力太差,时运不济,该当好人有救,须怨不得他父子。你如真是个英雄,只管去寻名师,练了艺业,前来寻我报仇。如等我走后,再偷偷去寻人家的晦气,那便下作了。”

  霸一则看出吕伟心,二则认错走去,面子难堪。拼着冒险,特他说出那一番活去吕伟。先见吕伟真个拔剑来砍,好生后悔,知再求饶,已是无及,索强硬到底,一声未出。万不料吕伟竟为他所动,暗自心喜,没有倒了架子,哪敢再生别的枝节。忙大声答道:“吕朋友,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陈官儿父子文弱无能,我也不再去寻他。便是你今放了我去,总算你手下留情,他年相遇,我一样也有补报你的去处。”

  说时,吕伟早解了他的绑索,把道拍活。答道:“盛情心领,但愿你有志竟成。如觉本领胜得过我时,入川打听我的行踪,敢说无人不知,我在哪里,自有人领你前去相会。

  否则便在云贵甫疆山中寄迹,只管前去寻我就是。你身上还有两处刀伤,我身旁带有好的金创药,一发做个整人情,送你一包,你自己医治去吧。”说罢,取出一小纸包药粉,递与霸。

  霸适才性命呼吸,也忘了两臂刀伤疼痕。被这两句话一提醒,才觉出两臂有些麻木,微一抬手,疼痛非凡。低头左右一看,两臂虽然未断,业已切见骨,满身血污淋漓。两条袖子已断,仅剩一些残布余缕挂住。心想:“自己一身内功,刀不入,他这暗器怎这厉害?”暗中把牙一咬,也不作客套,伸手接过药包。正待往岸上纵去,倏地一条黑影蹿上船来,落地一看,正是张鸿。见面一横手中剑,照准霸便砍。霸此时两臂和废了差不多,手中又无兵刃,怎敢敌。刚将身一躲,吕伟已将张鸿一把拉住道:

  “由他去吧,我已放了他了。”张鸿因吕伟话已说出,不便反悔,只得恨恨他说得道:

  “我迟来一步,大大地便宜了你这瞎了眼的狗贼!”说时,霸早双足一纵,到了岸上。

  回向张鸿道:“姓张的,休要狐假虎威,他年相见,也是短不了你。”说罢,拾起地上宝剑,如飞而去。

  张鸿悄声埋怨吕伟道:“大哥真是糊涂,大恶就擒,为何又纵虎归山?我二人这多年来极少遇见敌手,适才你同他打,论真实本领,还不易胜他,何况又会妖法,如非异人暗中相助,恐还要吃他小亏呢。”吕伟忙间他下船去可是追那异人。

  张鸿道:“谁说不是?你和贼才打二十多个回合,我便见他二人站在崖上。我彼时见贼只守不攻,只当他是想班门弄斧放暗器呢。知你足可应付,并没在意。一心还想用甚法儿,去与那异人相见。谁知已将魂化血刀放出。这东西我曾见人用过,甚是厉害。休说被它砍上,难以活命;便闻见那股子毒烟,也是昏不醒。正在着急无法解救,你那三环套月也将发出来。我明见贼左边一刀业已避开,那厮内功必好,正拿右臂去挡右边的一把,矮的一位异人忽说一声:‘刀歪了,也砍不进去,我帮他一手。’那两把刀忽然自己往正中一挤,正砍在贼双臂之上,倒于就地。同时那位穿道装的手一扬,便飞起一道银光,将贼的飞刀裹走。那崖和你们手处斜对着,我看得甚是清楚。我知你必胜无疑,又见那异人神气像要走去,顾不得招呼你,假说解手,纵上岸,悄悄绕向崖后,想冷不防跟上去见面。矮的一位已在崖下相等,见我一去,撒腿飞跑。我不该以为上面还有一位穿道装的,他二人是一路,在川峡中诛怪时已然见过,只要见着一位,那位也好见了。身刚往上一起,不料这位更不客气,便是一道光华升空,晃眼不见踪迹。再看矮的一位,仍在前面行走,连忙拔步就追,当时错过,哪里还追赶得上?可是相隔又并不甚远,害我追出二十多里地,好容易看他伏在前面山石上用手画。等追近前,忽然没了影子,那石上却给我二人留着这一纸条。”

  吕伟接过一看,一张白纸上,也不知用什么颜料,写着几行紫的狂草。二人虽通文墨,却不甚深,只认出张、吕等七八个字。断章取义,猜是为己而书,不能成文。只得请过陈敬一看,才认出是“有缘者吕,无缘者张。灵娃归来,莽苍之。冤孽循环,虎啸熊冈。勿昧本来,吾道鸿昌”八句。下面写“书寄灵娃”款落“矮师”二字。猜详了一会,吕伟猛想起爱女名叫灵姑,又有“有缘者吕”字样。闻得云南有一莽苍山,洪莽未辟,方圆数千里。自己已久有卜居南疆之念,莫非女儿异还有一种仙缘不成?

  想到这里,心中便打了一番主意,暂时也没和张鸿说。

  放了霸,天已将明,吕伟原想同了张鸿回转自己船上,略微歇息,进点饮食,便即开船,往下游头驶去。陈敬因感二人救命之恩,又万分佩服二人的侠义,死求活求,再三要在前途择一村镇,留住盘桓些。张鸿也说:“霸那么凶横狠毒,心术不正,保不定前途又来加害。”力主护送一程。陈正更是跪地苦求,不应不起。吕伟一则难却陈氏父子盛情;二则又爱陈正小小年纪,天资颖异,听陈敬说他自幼爱武,想借船中数勾留之便,给他一番造就。便笑对张鸿道:“那霸虽然凶恶,决不至如此下,作那没廉的事。如真前途加害,除非我二人永远不离陈兄父子,才得保住;否则即使我们护送到了任上,只一离开,仍是无用。此层尽可无虑。既承陈兄不弃,我等出川本为闲游,原无甚事,哪里不可勾留。依我之见,也无须在前途觅地停船,官船仍走他的,命我们的船随在后面,送陈兄一程,借以盘桓些,省得误了任期。”张鸿自无话说。

  陈敬父子连忙谢了。

  当下吩咐好了两船的船夫子。陈敬早命下人端整好了酒饭,入舱饮用。一面是襟度开朗,儒雅谦和;一面是豪情胜概,侠气干云;彼此越谈越投机。陈敬问起二人出川原由,便说:“川中当道是年谊世,尽可斡旋,使所犯案情平息。二位恩公既喜山水,云南虽然是个瘴雨蛮烟之域,闻说山川灵秀,岩谷幽奇:更有八百里滇池之胜,何不同往一游呢?”吕伟知陈敬清廉,川中当道大半贪顽,虽有世谊,恐仍非钱不行。自己行贿,既非所愿,如累陈敬,更为可。便以婉言再三谢绝,说:“此行尚有多年!友,打算乘便往晤。出川只恐误牵戚友,否则官府爪牙虽利,并无如己者。倦游归来,定往云南相访。此时实无须托人向官府关说。陈兄如为请托,反有不便。”陈敬知他耿介,不喜干托,只得作罢。

  陈敬又说道:“小儿好武,苦无名师。二位恩公武艺如此高强,可否收在门下,传授一二?”吕伟笑道:“令郎不但聪明过人,而且至天生,胆大心细。论起资质,足称上驷,怎有不愿收他为徒之理?惜只惜行旅匆匆,聚无多,仅能传授一些入门的浅功夫而已。”陈正早有此心,不等吕伟把话说完,便口称“恩师”跪在地上叩头不止。吕伟连忙含笑扶起。陈正又向张鸿跪倒,拜了师叔。陈敬也分别向二人行礼称谢。

  因大家一夜未眠,上滩水多急,船人也须安歇些时,才好着力抢滩,席散之后,各自睡了一会。已牌时分,才行起身,船已开行些时。陈敬嫌适才席间匆匆拜师,不甚恭敬,要在晚间另备一席,点上香烛,重行拜师之礼。吕、张二人拦阻不住,只得由他。

  二人便在官船住下,盘桓了三四天。便中传授陈正武艺,互相披肝见胆,快叙平生,不觉情逐渐深厚。休说陈氏父子依依惜别,二人也不舍就走。行到第七天上,眼看快到重庆,陈敬重申前请,又请结为异姓兄弟。吕伟慨然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前面沿途俱为大府州县,往来人多,有我二人同船,于你官声大是有碍,彼此无益有损。

  你我客途订,一见如故,虽只数之聚,情同骨,道义与患难结合,原不必拘此行迹。明早便要分别,重逢还得些月。既然贤弟执意一拜,愚兄等从命就是。”陈敬大喜。当下三人便点起香烛,结拜了盟兄弟。

  第二早起,吕、张二人坚辞要走,说是趁船未靠岸,船人共过生死,不怕,正好分手;以免到了前途靠岸之所,惊动官府耳目。陈敬再三挽留,还想多聚半,晚问再行分别。吕、张二人已走向船头,各道一声:“珍重!”脚点处凌空七八丈,从惊涛骇之上跃向原船。陈敬见二人朝官船略一拱手,张鸿便走向舵后,相助船夫子将舵一扳。恰巧上一个头打向左舷,船便横了过去,头尾易位。吕伟随在舵艄出现,船上的篷跟着扯了个满,船行下,又是顺风,疾如奔马,眨眼工夫,那船越来越小,仅剩一点帆影出没遥波,几个起落便即消逝。父子二人想起前情,宛如梦境一般。呆立出神了好一会,才行回舱,催促船夫子赶路上任不提。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Www.WUguIXs.COM 
上一章   青城十九侠   下一章 ( → )
《青城十九侠》是经典武侠小说类作品,青城十九侠未删节由网友提供;由作家还珠楼主倾情所作;乌龟小说网提供青城十九侠无广告免费阅读!尽力最快速更新青城十九侠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